叙事医学，医学叙事

——蛋蛋的忧伤

大学几年,学习之余的时光和精力大多数是消耗在运动场上。那年头足球正热门，会踢不会踢的，都想在球场上折腾一下。我们学校的足球场还是当时稀有的真正草皮的绿茵球场，这么好的资源，咋能浪费呢？

球场的人多了，故事就多。

某天，两个队打着比赛，一次剧烈的冲撞，一方的一个球员痛苦地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受伤了！伤的还是个要命的地方：那地方。

伤员很快就被送到了球场隔壁的西南医院急诊，很快就确诊了：一侧睾丸破裂，阴囊已经肿得像个气球。医生建议：摘除破裂的睾丸。

我们那队员急了：“我还没毕业呐！我还没结婚呐！这要摘了一个不就成了独头蒜了吗？”我们这位兄弟脸上露出的淡淡的忧伤。

接诊的医生安慰我们那个兄弟：不怕的，有一侧健康的睾丸就不会影响你的生育能力了。但是这个破裂的如果不摘掉，反而有可能导致你不育。

为什么呢？我们表示不理解，虽然破了，但如果不摘除好歹还可以在那充个门面， 就当是个假肢呗，总算好看点吧！（虽然那地方也不太给人看）

“来来来，让我来给你们讲解讲解！”我真的很怀念那年头我们的老师们，真心愿意教我们。

“睾丸破裂有不同的情况，一般来说受到外伤后，先做一个彩超，评估一下破损程度和有没有活动性的出血，如果有活动性出血，需要急诊手术进行治疗，可以先切开阴囊观察睾丸，如果破裂不是特别严重，可以进行缝扎止血或者清创缝合。如果外伤比较严重或者不能够及时止血，那么就需要摘除损伤的睾丸，否则一侧睾丸坏死还会引起另一侧睾丸的免疫性坏死。”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们表示不理解。

“因为睾丸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器官，存在血睾屏障，它是一个免疫豁免区，严重的睾丸损伤，就会破坏血睾屏障，使精子抗原进入血液循环产生精子抗体，破坏精子生成，就是说我们自身产生的抗体可以杀灭我们自身生成的精子，这样就会导致不育。”老师这样讲解。

这是我们通过身边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知道了一个概念：免疫豁免。

免疫豁免（英语：Immune privilege）在免疫学中是指机体某些部位由于解剖和免疫屏障的存在，对外来抗原及自身抗原免疫反应很弱，以防止因免疫反应引起的组织损伤和功能紊乱。免疫豁免区的组织是不与血液有直接接触的，因此这些位于免疫豁免部位的自身抗原，自身反应性淋巴细胞不能接触到它们。免疫豁免区主要包括眼球晶状体，睾丸、中枢神经系统、胎盘与胎儿，以及生长期毛囊。如果屏障遭到破坏，这里边的组织成分暴露到血液里时，自身抗原暴露，就会产生抗体，这就诱导了自体免疫。自体免疫通俗地说，就是自己身上的国防军（抗体）不问好歹地把自己的国民（细胞）杀死了。

免疫豁免的作用在于保护机体自身的组织尤其是那些重要器官不会因局部免疫应答反应而损伤，是一种重要的生理性自我保护机制。

同样的道理，眼球的破裂，也会造成对侧健眼的损害。这里有个概念叫：交感性眼炎(sympatheticophthalmia)，这是指一眼穿通伤或内眼手术后的双侧肉芽肿性葡萄膜炎。受伤眼称为诱发眼，未受伤眼称为交感眼。其道理也是一样，眼球内容物与血液是不接触的，当眼球破损后，眼球内容物，比如晶状体的抗原暴露，眼内抗原有了接触眼外各系统的机会，使眼内组织抗原能接触淋巴系统而引起自体免疫反应，就会产生抗体，这些抗体就会损害另一侧健康的眼球。交感性眼炎在外伤后的潜伏时间，短者几小时，长者可达40年以上，90%发生在1年以内，最危险的时间在受伤后4～8周。特别是伤及睫状体或伤口内有葡萄膜嵌顿，或眼内有异物时，更容易发生。因此，如受伤眼伤口范围大，眼内容大部分已脱出，视力已完全丧失且无任何恢复希望者，应立即行眼球摘除，这是对另外一只眼睛的保护。

中枢神经系统也是免疫豁免区，有血脑屏障存在。但是有些东西它是可以突破这些屏障的，比如抗生素。再比如一个人在得乙脑病毒性脑炎的时候，是可以应用抗病毒药物的，抗病毒药物可以部分透过血脑屏障，患者的脑脊液中也可以查到乙脑病毒的抗体。所以，免疫豁免区也不是永远“与世隔绝”，有些豁免区是有抗体的，一旦病原体入侵豁免区，这个区就开放了，就不再是豁免区了。

人体就是那么奇妙。社会虽复杂，但是没有比人更复杂的了。（李钢 2021年2月27日 ）